失眠的重量, 让机器来画
钱梦妮
[“新媒体会替代你一闪即逝、花哨的东西,最诚恳的部分无法替代。”刘小东说,他现在画画又比过去更老实了]
当代中国最重要的画家之一刘小东,在参与了一个新媒体项目之后更加珍视画画。
“它使我拿起画笔的时候更加老实、诚恳,”他在北京工作室接受《第一财经日报》专访时说,“新媒体会替代你一闪即逝、花哨的东西,最诚恳的部分无法替代。手的微妙变化,思维突然的矛盾,会通过画笔逐渐体现出来——所以我现在画画又比过去更老实了。”
工作室墙角靠着几幅他最近作的小画,闷闷的老头背影、铁皮上的斑斑锈迹。他说,如果一遍画不好就画两遍,再不好就三遍,正是在手工的反复涂抹之间,造就了永远不会被淘汰的绘画。
“我在自我思考,绘画的图像性优势不在了、它的说明性不在了,但它的物质性很动人。”在聊了半天用新媒体的创作挑战之后,他压低了语调,“绘画的深厚气息,一层层涂抹颜料本身的魅力,那种物质感一下子又把摄影照片给打败了。它会变得更加珍贵。”
刘小东两年前接到新媒体项目邀请,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,但不知道要做什么。习惯了整天面对画布,突然有一队技术人员等着他来出主意,他有点不太习惯。经过大量试验与研究,最终作品“失眠的重量”于近日在上海的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展出。
展览开幕日赶去参观的人可能会有点摸不着头脑。三块画布前各有一只机器画笔,吊在呈米字形、便于四处移动的电线当中,不停地涂涂抹抹——因为机械动作而显得颤颤巍巍,时刻不停。但是它们在画什么呢?
红色的北京,蓝色的家乡
大画架前面摆放的显示器和其他仪器标识着作品背后更大的网络。三个机械手分别连接了安置在北京、上海、金城三座城市的摄像头,实时传输同一时刻各地的图像;而技术人员通过程序转码,将画面中有所移动的部分转化为画笔动作。
上海是展览空间所在,用不代表任何立场态度的中性黑色来作画;北京是刘小东读书、成名和居住的地方,使用充满躁动和暴虐的红色,这灵感源自手机地图——每次出门前查看路况,令人心塞的红色、紫色区域,往往正好是开车必经之路。当画面上反复涂刷的红色叠加,也渐渐会有“堵死了”的紫色效果。
而金城,是刘小东始终无法割舍下的那个18岁就离开了的东北故乡。他把镜头设在当地居民最爱去的广场旁边,“白天没人,傍晚就有很多人来这里跳舞啊、转圈啊。小地方浓缩了很多记忆,就好像一个在村子里长大的人回去之后总爱在村头大树底下坐一会。”他说。描绘家乡的颜色是蓝色。“家乡就像在梦里一样,遥不可及,永远和过去一样的。”他说,“现在这个最接近所谓‘梦想’的蓝,没有杂质,最为纯净,画的遍数多了之后就会很好看。”
“上海外滩半夜灯火通明,清晨无人。北京上东半夜灯火不太通明,清晨无人。东北老家半夜漆黑,没有半点灯光,清晨人满为患。大城市睡懒觉,小城镇早起床。看到家乡的漆黑,我难过,那是一个无底的漆黑方块。看到家乡人早起的正能量,我又自责自己半颓的后半生。”在创作笔记中,刘小东这样写道。
2010年的纪录片《金城小子》,刘小东作为主角回到家乡画画;2014年,他用曾经一幅作品的名字作为自己摄影展的标题《儿时朋友都胖了》。这种怀旧的情绪,始终挥之不去。他深知这一点,认为在城市化面前的不安让很多人成了没有故乡的城里人。小城镇的生活方式带来安全感,可是它正在被大城市慢慢铲除——自始至终,他都对那刺痛他的东西感兴趣。
这贯穿了他很多年的创作。“大概是因为还没有过去。”他很快地回答。
绘画是一种行动
新作展览期间,观众无论何时来都会看到三幅正在创作中的画。画面中的影像动得越频繁,画布上呈现的颜色就越深。于是在金城广场上,飘舞的旗子是一小片非常浓艳的蓝;在上海外滩,黑色的车流已经绘出一条巨大的转弯道路;在北京三里屯也有了深红色的十字交叉路。
“展期三个月,它们就不停地画上三个月。”刘小东强调这无休无止、24小时不间断的动作,就仿佛失眠状态下的人类。“它每天一丝不苟地用摄像头去画,好像真的更加客观,也更适合表达城市。所有动过的车,阳光的略过,在玻璃窗、树叶的闪动都会被捕捉到。”他说,“如果要我用传统绘画来表现城市,该选择早晨还是傍晚,哪个瞬间更有意思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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